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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第2页）

她抬起手，掸去缸沿的积雪，一滩深褐色的血迹融入了泥胎的肌理，化成一片洗不去的疤。

她轻轻抚摩那滩血迹，&ldo;李瑶，我回来了，你又去了哪里呢……&rdo;

拢起两手，扒开了冰面上覆盖的积雪，她死死盯着葬送他性命的帮凶，看见了他们如何将奄奄一息的他拖进院子，如何将再无还手余地的他按进水里……水面上翻腾起好大的血色涟漪啊，他没有挣扎，两臂浮于水面，广袖翩翩，像夭亡的蝶。

她灰尽了心，跪在巨大的水缸前，攀上缸壁，猛地向它撞去。

边上看守的寺人哪里能让她如愿，蛮狠地把她拽开了，在她的哭声里冷冷道：&ldo;有你死的时候，只是别死在这里。

&rdo;

她被捆绑着塞进了随行的马车，跟着皇帝从皇都一直跑到马嵬驿。

日落时分护驾的军队包围了驿站，杀死杨国忠，要求处决杨贵妃。

长情蜷缩在佛堂一角，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门开了，皇帝走进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启唇道：&ldo;代贵妃赴死，给三军一个交代，朕许你将来尸骨与李瑶合葬。

&rdo;

长情抬起酸涩的眼睛，长舒了口气。

活着的时候没有办法在一起，如果死后能合葬，这倒也不错。

她站起身，抚了抚衣袖道好，&ldo;望陛下说到做到。

&rdo;

皇帝已经满头白发，护军兵变饱受打击，饶是如此，面对一个小小宫人，依旧心高气傲，&ldo;金口玉言，绝不反悔。

&rdo;

高力士捧了贵妃的衣物和首饰进来，她一样一样从容穿戴好，临行对皇帝道：&ldo;明知李瑶是被惠妃构陷，你还是杀了他。

李唐自此气数将尽，你是千古罪人。

&rdo;然后牵着白绫走向那棵歪脖梨树，在众目睽睽下引颈探入了绫环。

魂魄杳杳无所归依，死真是太简单了。

不过一闭眼一蹬腿的工夫，神魂轻飘飘脱离躯壳，随着一条笔直的通道往前。

黄泉路上繁花似锦，真是别样美好的景致。

如果这时李瑶在就好了，没有一身沉疴，没有高墙囚禁，他是健康的自由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可是她四处奔走，找遍了一路，也找不见他的身影。

她才想起来，他先走了两个月，这时恐怕早就去远了。

前面是滚滚的忘川河，她寻他不见，只好对着河水长哭。

哭得回不过气来，胸口剧痛，只差再死一回了。

隐约听见有人叫她，长情……长情……那么熟悉的声音。

睁开眼看，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就在眼前，她既惊且喜，&ldo;李瑶?&rdo;

认清了人，她不顾一切抱上去，哭得神志不清，脑子都乱了。

只觉满腔悲愤填充满整个身体，痛苦硕大无朋，即便已经找到他了，够着他了，抱紧他了，也还是害怕，还是难过，还是无法从梦魇中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