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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4页）

她总是关心我的学习，偶尔教我几句美式英语，可惜我并不如她所愿。

虽说在美国留学多年，小东阿姨却很懂得人情世故，没过几年就成为学校行政领导。

她出过两本书，做过很多讲座，俨然已是文化名流。

最后，她升至大学副校长，从厅局级位置上退休。

现在，她又被政府单位返聘，还配有专车与司机。

小东阿姨转回头来，捋起额前的短发，目光柔软下来，&ldo;这些年来，我总是惦记着抗美，这家精神病医院是上海条件最好的，就是我给她安排的。

&rdo;

原来，是小东阿姨把抗美关进这里的‐‐不知为何，我想到另一面去了。

&ldo;小东啊，三十多年前，你不是喜欢过农场里一个男生吗？&rdo;

说话的是青青阿姨，她的脸色有些异样，嘴唇不住地哆嗦着。

刚才我就观察到了，好像她想要说什么，却硬憋着欲言又止。

这下终于迸发出来，差点让自己也爆了。

暴雨的屋顶之下，所有人沉默片刻。

我看向我妈的眼睛，她自动躲到房间角落。

&ldo;是啊，&rdo;小东阿姨的脸色已恢复正常，故作轻松地说，&ldo;骏骏，让你听到这些，真是不好意思呢。

&rdo;

青青阿姨索性豁出去了，说：&ldo;我记得那个男生，跟我们差不多年纪吧，他好像叫什么来着？&rdo;

&ldo;志南。

&rdo;小东阿姨说。

&ldo;对，他的长相真的蛮好啊，农场里许多女生都喜欢他。

&rdo;青青阿姨想想说得不对，立即补充了一句，&ldo;当然我例外。

因为，他有什么政治问题，家里是资本家，他的哥哥是个叛徒，&lso;文化大革命&rso;时被枪毙的，所以不能参加高考。

&rdo;

小东阿姨点头说：&ldo;志南是最爱读书的，那时候农场里头，除了毛选和样板戏，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我偶尔会从废品回收站里，淘来一些旧书偷偷地看。

骏骏，我还会向你妈妈借书看，比如《红楼梦》啊、《家》啊，但大多数的小说，却是从志南的嘴里听来的，他的记性真是好，跟我整本整本地讲解《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安娜&iddot;卡列尼娜》《牛虻》……而我印象最深的是《红与黑》，他能从头到尾说上三天三夜，从于连做市长的家庭教师，到他去神学院苦读，再到巴黎的花花世界，遇上玛蒂尔德小姐，直到被处决，玛蒂尔德小姐抱着他的人头去埋葬。

&rdo;

忽然，我想起十七岁时，小东阿姨送给我一样生日礼物，就是司汤达的《红与黑》，傅雷翻译的版本，这大概也是她最爱的书吧。

书中的许多细节，我至今还记忆犹新，有的后来用到过我的小说里，比如玛蒂尔德每年会穿戴一次黑衣孝服，纪念她的祖先德&iddot;拉莫尔，也就是亨利四世的王后玛格丽特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