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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极为生冷无情,而且既然如此,在当初赶走陈敬济时,何不即送西门大姐与丈夫在一起,而留大姐至今?似乎是觉得当初陈敬济一无所有,不给大姐带任何陪嫁箱笼,自己也难以说得过去;如今天下大赦,敬济母亲携家产回来,大姐便可以罄身送去,而大姐的陪嫁箱笼也可以没入上房,永不提起了。
本书第二次写清明,在第四十八回,那是西门庆的全盛时期,生子、加官,大修祖宗坟墓,带领全家前来祭祀,官客、堂客,一共五六十人,“里外也有二十四五顶轿子”
,加外四个小优儿、四个唱的妓者,声势极其煊赫。
彼时金莲与敬济调情,以一支桃花做了一个圈儿,套在敬济的帽子上,两人之间的默契,比起前一年又已进了一步。
这一回中清明的场面极为铺张热闹,专门为了和本回寡妇上坟的凄凉对照,本回清明节来陪祭者,只有吴大舅和吴大妗子,又来得极晚,因为雇不出轿子来,最后雇了两头驴儿骑将来。
这种冷清寂寞,在花红柳绿的春天景物陪衬下,越发显得萧条不堪。
月娘并不带西门大姐来给西门庆的前妻陈氏上坟,只和孝哥、玉楼来拜祭西门庆一人。
张竹坡以为“不题瓶儿,短甚”
,其实不令大姐祭扫陈氏之坟,礼数更短,更不近人情。
月娘等人来永福寺歇脚观光,正值春梅来永福寺祭拜金莲。
春梅的出现,一句便写得有声有色:“只见一簇青衣人,围着一乘大轿,从东云飞般来,轿夫走的个个汗流满面,衣衫皆湿。”
在最能打消势利念头的一个节日,又面对潘金莲与西门庆的坟墓,我们却还是不能摆脱势利的侵袭:春梅的到来,从两个青衣汉子“走得气喘吁吁,暴雷也一般报与长老”
,长老的慌张与殷勤——一边请月娘等人回避,一边吩咐小沙弥“快看好茶”
,鸣起钟鼓,远远恭候——渲染得极为煊赫。
比较和尚对月娘一行的管待,虽则也很客气,便冷落简单得多了。
月娘对春梅,曾经满心厌烦与蔑视,春梅走时,月娘吩咐衣服钗环一件不给,连拜辞都免了;可是如今看到春梅的气派、排场,又见春梅不念前嫌,给了孝哥儿一对银簪,礼貌周全,款待茶饭,便欢喜得要不得,对春梅一口一个称呼“姐姐”
,以“奴”
自称,又道:“怎敢起动你?容一日,奴去看姐姐去。”
春梅不计前嫌,自是大量,月娘前踞后恭,未免更落入下乘。
因为前踞虽然显示月娘的刻薄,但还不至于伤害她为人的尊严——何况春梅那时帮助金莲与陈敬济偷情,也是值得责罚的。
但是如今相见,只因春梅富贵,便如此卑躬屈膝,则月娘既缺乏待人的宽恕厚道,又缺乏为人的尊严,月娘实在是一个既乏味又平庸的女人。
因此,永福寺春梅与月娘相遇,虽然是作者赞春梅,却实在是作者丑月娘。
有些现代评论者从阶级的观点出发,认为春梅当初对本阶级受压迫的姐妹如秋菊缺乏同情,对主子如金莲忠心耿耿,如今见了月娘又坚持磕下头去,说“尊卑上下,自然之理”
,是典型的奴才声口。
我想这样的解读实在是一种缺乏历史观念的表现,也误解了作者安排春梅这样一个角色的用意。
而且春梅与金莲名为主仆,情同手足,一如《红楼梦》中紫鹃之于黛玉。
这样的论点,也没有看到“权力”
与“压迫”
的运作之复杂性。
玉楼祭金莲而大哭,是兔死狐悲,也是惺惺惜惺惺。
月娘则明知金莲的坟墓在此,毫无一丝去看看的意思,月娘嫉恨金莲可谓深矣。
绣像本评点者十分奇怪,提出:“金莲未尝伤及月娘,月娘何绝之深?”
却不知月娘对金莲的仇恨与嫉妒,从瓶儿之娶、蕙莲之死开始积累到后来的皮袄事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此外,月娘与金莲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不是同类,而“人以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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