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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第1页）

&esp;&esp;一片雪花落在鼻尖，传来清新冷冽的香气。

&esp;&esp;朔月抬手拂去鼻尖上的雪花，却陡然脚底一软，靠扶住树干才没跌倒。

&esp;&esp;头脑深处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刻骨的刺痛从脚腕开始，山海般汹涌地席卷了全身。

&esp;&esp;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esp;&esp;像是被林遐囚在地下私牢时，烧红的铁环贯穿脚踝时带来的灼烧苦痛。

这个想法诞生后，朔月即刻明了，这是他向朝露射出的那一箭在起效。

&esp;&esp;彼时，他问朝露，杀死他之后，自己当如何。

&esp;&esp;朝露琥珀色的眸子划过丝丝悲悯。

他回答道：“你不需要寻找族人终结生命，只需忍受痛苦，等待死亡。”

&esp;&esp;那些疼痛来自他不死的奇迹，刀枪剑戟、封喉剧毒，每一样都不曾夺去他的生命，但如今每一份疼痛都将重演，直到死亡降临。

&esp;&esp;只是过去这些时日，这些疼痛只在深夜梦中降临，并不过分难捱，导致他总觉得朝露危言耸听，并未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

&esp;&esp;指甲深深嵌进树皮，粗糙的树干磨破了指尖，却只留下干涸的血迹。

但力气很快被抽取干净，他终于抓不住任何东西，靠树干强撑着的身体缓缓跌落。

&esp;&esp;这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自脚踝开始，火苗一般燎原，引燃了过去二十年曾受过的所有伤痛，毒酒、匕首、刀箭……火苗自他身体里疯狂热烈地燃烧，他却发冷般紧紧怀抱自己，蜷缩成雪地里渺小的一团雪。

&esp;&esp;这是不死者为时已晚

&esp;&esp;山野寂静，风雪凄凄。

&esp;&esp;朔月张了张嘴，“陛下”

二字在喉头下意识地滚了两圈，而后艰涩地吞下。

&esp;&esp;久别重逢，自然应该问候。

&esp;&esp;最近过得好吗，受的伤痊愈了吗？可是，这显然是不用问的，傻子也知道，谢昀现在过得不好。

&esp;&esp;他在皇位之争中落败，被迫离宫隐居，知晓了身世的秘密，生身父亲将他逼下皇位，亲自将他教养长大的皇祖母为了掩盖家族丑闻，险些将他的母亲逼迫而死，只能在庵堂苦修二十年。

&esp;&esp;还有自己，在他身处困境却还一心来救自己、想带自己回家的时候，自己向他刺出了一刀。

&esp;&esp;那要道歉吗？为着自己刺出那一刀，让一心来救自己、想带自己回家的人受伤离去。

&esp;&esp;可是，那不是谢从澜的指令吗，那不是自己为了新帝应该做的吗，那不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吗？为什么自己要觉得抱歉，为什么自己心口不一？

&esp;&esp;谢从澜冷冰冰的质疑在耳边回响：“还是说，你也爱上他了？因为爱上他了，所以不惜背弃一切，也想回到他的身边？”

&esp;&esp;“谢昀那么爱你……你也爱上他了吗？”

&esp;&esp;以为死亡降临时他为什么要想起谢昀，失去意识之前他为什么忘了契约？

&esp;&esp;被刻意忘却的记忆再次浮上心头，朔月浑身一震，望向门口站着的人。

&esp;&esp;谢昀还是旧日的模样，一身素衣站在门前，面容平静，一双眼眸极黑极深，叫他想起庵堂里的慧云夫人，母子二人有种天然的相似。

&esp;&esp;这个人是谢昀，是从前的皇帝，是他陪伴了几百个日夜的人。

&esp;&esp;他手把手教自己读书习武，帮自己立身安命，什么都为自己考虑到了。

春风里看月亮，冬夜里相拥，如天下至亲夫妻一般亲密无间，只差跨过最后一道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