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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2页）

苍松翠柏，点缀岩层，禅院庄宁，菩提荫绿。

黄竹山舍中，一道月白色起暗云的清淡素衣将那蒲团轻轻遮住，外罩的素银浅纱缀着几点细纹流泻袖边，朦胧中稳秀的长襟微垂，从容而淡静。

卿尘素手执杯，抿了一小口度佛寺独有的&ldo;其心&rdo;茶，纤眉忍不住微微一掠，初沾唇齿的清甜，一缕送入喉间化做渐浓的悲苦久久不散，余留齿间尚带着些酸涩，再一回味，却仍是盈绕不觉淡香。

百味纠缠，浸的人肺腑入境，半日不知再饮。

真不知是什么制的茶，竟将七情六欲都占了去。

敬戒方丈已年近九旬，寿眉长垂，静坐在卿尘对面，若不是看向她时眼中透出一丝深睿的笑意，几乎叫人当做了一尊化石。

&ldo;王妃每次喝这茶都几欲皱眉，却又为何每次都要饮呢？&rdo;敬戒方丈开口问道。

卿尘将粗木茶杯放下，杯中水清如许，若非一旗一枪浮了几片枯叶，便只觉得是空置在眼前。

她笑了笑：&ldo;方丈既知这茶苦的出奇，却又为何要制呢？&rdo;

敬戒方丈道：&ldo;老衲看王妃神情，这茶岂止是苦。

&rdo;

卿尘唇角微扬：&ldo;五味俱全，这茶品得说不得。

&rdo;

敬戒方丈展颜道：&ldo;此茶便是为知其味者存，惜乎人们往往一沾唇便觉苦不堪言，即便饮完也是勉强。

&rdo;

卿尘说道：&ldo;若众生皆得其真，还要佛祖作甚？&rdo;

敬戒方丈道：&ldo;众生皆佛，佛亦为佛。

&rdo;

卿尘笑着扬头，挽在脖颈后的坠马髻稳稳一沉，那柔顺的乌发丝丝如墨，随着她的笑动了动：&ldo;我不和方丈论佛，那是自讨苦吃，本不是信佛之人，再说便要亵渎佛祖了。

&rdo;

敬戒方丈望着面前案上一方锦盒，说道：&ldo;王妃不信佛却行佛之善，这半年来资助度佛寺四方善堂活人无数，信或不信，又有何关？&rdo;

此时碧瑶自外面进来，在卿尘耳边轻声道：&ldo;郡主，紫瑗姐姐已回去了，只说请郡主放心。

&rdo;

卿尘点了点头，眼中静静的一抹微光淡然，对敬戒方丈道：&ldo;我非是善人，能救人亦能害人。

再者所谓善堂只是治标之举，有朝一日世间无需善堂，方为大治。

&rdo;

敬戒方丈长眉微动：&ldo;王妃心怀天下，中存慈悲，老衲佩服。

&rdo;

卿尘却一笑，俏然问道：&ldo;当日我请方丈遣散部分百姓，善堂中择人而济莫要养了不务正业的懒人，方丈怕是不以为然吧。

&rdo;

&ldo;阿弥陀佛！

&rdo;敬戒方丈低宣了声佛号：&ldo;佛度众生，所谓存者去者，善恶公道如何评说。

&rdo;

卿尘微笑：&ldo;善恶公道自在人心。

&rdo;说罢站了起来：&ldo;打扰方丈清修，卿尘该告辞了。

方丈的&lso;其心&rso;下次再来还要叨扰一盏。

&rdo;

敬戒方丈微微一笑，合什送客。

卿尘一路缓行，步出山门，回头望了望那些登山祈福求经的善客，大佛殿中释迦牟尼的巨大尊像尚依稀可见，镏金重彩庄严肃穆，深檐飞阁下缭绕在青烟之后。

佛度众生，却偏偏度不了她，或者，她早已超出了这世间三界神灵的管辖范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