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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3页）

油性油画底能使笔触相融更具立体感，有些人喜欢刷得厚一些，有些人喜欢刷得薄一些，端羽就是后者，他偏好那种薄透却能感受到笔触的质感。

端羽支起画架站在床边，先给身后床上罩了层床单，然后左手扣着椭圆形调色板，手法轻柔的用熟褐和赭石色起型。

一个浅淡的轮廓逐渐清晰完整，高大梧桐低矮玫瑰，月色挂满枝梢，繁星点点。

这幅草稿奇特之处在于消失点较低，视平线透视效果呈斜向下方向，典型的斜三角形构图，均匀灵活，像是有个人在高处俯瞰夜晚花园里的景色。

端羽在透视线的交点处，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他微仰着头，单手插在口袋里，脚下是一丛沁着月霜盛放的玫瑰。

他刚起好型，克莱因在门外轻轻敲门。

“进来。”

端羽头也不回道。

“你…”

克莱因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小碗，上面还插着叉子。

他张口本想说些什么，但甫一进门，视线就不由自主的落在绘了大致底色的洁白画布上。

虽是简洁勾勒出形态，主要是为了确定画面结构的起稿，但已经能看出作画人的功力非凡，尤其是那种充满蓬勃气息的生动。

“你画的比以前还好。”

克莱因走过来站在画前欣赏，由衷道。

声音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思绪不觉被他这幅底稿带回往昔。

他们以前在g2行星谈恋爱时，因为自己没什么星币，端羽手头也并不宽裕，两人经常去湖边写生，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苍翠倾覆的树冠，映衬着波光粼粼镜子似的湖面，阳光斜照下来，灿金色在湖水中融化荡漾，谱成暖橙、青绿和金盏的颜色，仿佛每一片潋滟湖光都有着不同的温度。

端羽就站在湖边，双眸微垂，浓密卷翘像把鸦羽扇似的眼睫上覆着两抹阳光，将他的眼睫染成轻盈的浅金色，如蝶翼般在光芒里轻轻颤抖着，清俊挺拔的背脊，一手抱着调色板，一手持着一支平头画笔。

他坐在湖边柔软的草地上，看他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画布上摇曳两笔，碧云倾斜，与湖光相接，一池湖水就泛起苍穹的绚烂。

每当此时，端羽就会泛起浅笑，冰雪初绽，清冷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甜美的笑容，眼角眉梢尽是纯粹满足的欢欣。

端羽是个不常展颜的oga，他知道端羽在g2行星生活得并不愉快，他安静站着不发一言时时常给人轻若泠雪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

但只有他知道，端羽真正发自内心微笑时有多美，随着笑容他清澈墨色的双眸宛若一泓深邃沉寂的湖池池底铺满细碎的寒星，忽得绽起光芒来，星辰彼此交辉璀璨温柔，眼波流转便是秋水盈盈，无限柔情。

你会由衷的升起一种期盼来，渴望站在他对面的是你，他能这样对你笑，当他带着笑意的视线真的落在你身上时，你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他能一直将视线停驻在你身上。

克莱因想起了端羽的笑，不禁有些心驰目眩，又想起此刻端羽就在他身边，心底更是充满了满足。

“只是个草图看不出什么的。”

端羽向后退了一步去看整体结构，臂肘与克莱因手臂相触。

端羽顺势抬首笑着看向他，见他满面春风，眼神投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模样，不禁浅笑着用手指戳戳他带着肌肉触感微硬的手臂，“想什么呢，回神啦。”

克莱因低下头来与端羽目光相接，回忆中的笑靥出现在现实中，他情不自禁的被他带着笑意倒映着自己身影的双瞳深深吸引。

对，就是这个笑，克莱因在心底暗暗道，觉得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动力，血流无声奔腾，信息素狂热的诉说着爱意在他的身躯里迅猛流淌着。

在此之前，今夜的一切克莱因都是凭借alha本能和朦胧的情感推动的，他不敢深思背后的含义，生怕是一场梦，只是在暗地里坚信自己思维混沌时做出的也是正确的选择。

但直到此刻，他就像是糊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纸被人用手指捅开了一道小缝，有光溢了进来，光彩充盈着整个房间，浑浊被刹那驱散。

没有见过光的人可以一直住在黑暗里，但见过光的人却一分一秒都不能忍受屈身在阴影中，窥视光亮的生活。

他一把撕开了整扇窗户纸，让光线可以毫无保留的倾泻而下，让自己沐浴在阳光底下。

克莱因觉得自己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一条笔直道路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他需要星币，他要赚数不尽的财富，他要让端羽永远不后悔放弃唾手可得的优渥生活跟他弃家而走，永远对着他像今夜一样有幸福的笑容。

克莱因的这个目标在他看来简直从a点直线通往b点一样简单，并非指的是这条路好走，而是他能清晰的看到道路尽头的桂冠熠熠闪烁，等着他去摘取。

他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和奖赏。

命运在这一刻像个玩笑似的，轻轻一撇，似水流般轻盈折向另一个角度，扩张奔流汇成长河江流，从而走上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